眼瞅着就要到了象征收获、寓意团圆的传统节日──中秋。这些日子,妻子也仿佛被拨满“发条”似的,昨天刚买回些瓜果梨桃,今天又拎来鸡鸭鱼肉,美其名曰:“备战”中秋。细观被她搬回家里琳琅满目的“战利品”,思绪便回到了童年……
在我的记忆当中,中秋节和春节相比除了没有鞭炮、不贴“吊钱”外,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外婆和父母对这个节日都很重视。小时候不懂,现在才逐渐明白其中的韵味。因为人是会疲惫的,但生活却可以调剂。每年这个时候,辛勤的劳作至此已大多归仓,心情甚是愉悦;另一方面距离最为欢快、浓烈的春节尚有一段时日,身心需要放松,于是乎就在这么一个不前不后的金秋,俨然诞生了富有诗情画意的节日──中秋。
欢度中秋无外乎就是享受生活。在那个尚处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商品较为匮乏,一块五仁月饼足能让“褶咧”的孩子瞬间安静下来。每到这个时候,爸爸和妈妈的单位都会给职工们发些散装的月饼和一兜品相并不怎么样的苹果,尽管这样,依然让我和弟弟垂涎欲滴。除了当时能尝一块解解馋外,大部分还是要被“封存”起来,等到中秋节当天才能大快朵颐。也正是有了这些“好吃的”,在往后的日子里外婆才有了“弹压”我们的“法宝”。诸如“赶紧睡午觉,醒了就给你们掰块儿月饼尝尝怎么样?”“再不听话,就别想吃月饼了!”之类的话语经常挂在外婆的嘴边。
在被我们死缠烂打的“磨嗨”干净之前,爸妈也没闲着。妈妈借助在煤建三厂食品店工作的便利,会不时捡拾些残次的包装纸和纸绳回家。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花两三角钱买回几个点心盒子和一些纸签。那时的点心盒子印刷的花花绿绿,形状宛如现在的鞋盒。
临近中秋的那些日子,妈妈会把包装纸铺在点心盒子里,然后把散装月饼码放整齐,最后盖上盖、铺上一张印有“花好月圆”图案的彩色纸签,用纸绳儿一捆,倍儿“板生”,就跟从商店买的一模一样。拎着这款在当时显得“高大上”的“礼盒”去走亲访友,蹬自行车都显得那么有劲儿、进门儿跟人家打招呼都显得那么有底气。
值得一提的是,街坊四邻知道妈妈有这个“手艺”和便利,都拿着散装月饼来请她帮忙打包。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刻,登门求助的那些姑姑婶子们总会给我和弟弟留下几块她们带来的散装月饼。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除了爸爸妈妈单位和胡同口副食店外,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口味的月饼。传统月饼的香甜,改良月饼的酥软,至今记忆犹新。经过妈妈的一番“整治”,一款款“礼盒”月饼诞生了。在连连道谢声中,这些并不富裕的邻家姑婶们喜滋滋地拎着华丽“变身”后的“礼盒”回家去了。不久后,这些承载着祝福的“礼盒”,将被她们以不同的方式送到亲朋好友家中。
当然,一般人家收到这类“礼盒”是不会拆开的。一方面是舍不得,另一方面胡同里未必也住着会“捆盒”的邻居。那这个礼盒怎么办呢?好办!按照尊卑高低、亲疏远近配上不同分量和种类的时令水果,拎着它去串门。为此,在那个时期,便有人揶揄此现象为“点心盒子大旅游”。如果在包装盒上做好记号,说不定自己送出去的月饼不知转了多少圈后,被哪个亲朋又送了回来。
好不容易盼到八月十五这一天了,爸妈也会早早地回到家。妈妈会领着我和弟弟拎着篮子,攥着“副食本”和“肉票”,去家门口儿那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副食店买些蔬菜,称上两元钱的肉。等我们回家后,爸爸把小院子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外婆也将煤球炉子饲弄得旺旺的。伴随着诱人的菜香,一桌简易但凝聚着浓浓亲情的晚饭开始了。一家五口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乌金西坠,玉兔东升。天一黑,就到了“祭月”的时候了。摆上条案,放上瓜果梨桃,孩子们穿兔鞋、戴兔帽,长辈焚香祷告那是电影或电视剧里出现的情景。在当时“有落儿”的大家主儿是不是这么过我没见过,但我很负责任的说,我们家从来也没这么玩过。因为瓜果梨桃等鲜货不到“祭月”那天,就会被我和弟弟先祭了各自的“五脏庙”了。况且在那个物质资源并不富裕的年代,事实上能吃到苹果、香蕉实属不易,寻常百姓人家吃的最多的就数鸭梨和沙果了。
月上中天,柔和而带有凉意的月光如水如银,镀得人间一片梦幻般地静谧、温馨、详和。清晰地记得,在这个“天上玉盘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时候,爸爸会点上一支新买的平咀“恒大”牌香烟,沏上一壶“高碎”,浅抿一口,清清嗓子一段《嫦娥奔月》便娓娓道来。
30多年过去了,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早已取代了老胡同里那个种着枣树的小院,而当年那个倚在爸爸躺椅边上啃着月饼、听故事的小男孩如今正在敲打着键盘,略带着几分感慨地回忆着童年时中秋节的那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