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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的交集

来源:太原新闻网 作者:韩石山 2024年04月25日 20:40

  前不久,收到上海作家曹致佐的一本新书,名为《文艺名家往事》,翻看之余,便想起了与曹先生相识相处的那些日子。这也是因为书中写到的好些名家,他是那段时间开始认识的,我也正是那段时间认识他的。

  说起来,是50多年前的事了。

  1970年8月,我从学校出来,分配到吕梁山区一个小县教书,县上把我打发到一个村子,第二年又到了一个更小的村子。苦闷之余,便想着解脱之计,觉得要走出大山,只有写作。先是写了个小说,在省文化馆办的《革命文艺》上发表,信心大增。又写了电影剧本《山里的秋天》,请同事刻蜡版,油印出来分寄北京和上海的电影厂。好久没有消息,忽然有一天,收到北京电影制片厂文学部的来信,说让我参加他们办的电影文学剧本创作学习班,时间是1973年的10月1日到12月31日。

  就这样,我到了北京,见到了马鞍山钢铁厂来的曹致佐先生,当时他还是个小伙子,白净、高大、英俊,也就30岁的样子。学习班二十几个人,安徽来得最多,感觉是两个创作组,一组是张锲等人的《白衣战士》,一组便是曹致佐等人的《青春似火》。那时候不兴一人独创,兴的是创作组,上面提到的两部电影,待到投拍时,都是三人署名。《白衣战士》拍成了没有,记不清了,《青春似火》是拍成了。写的是钢铁厂技术改革的事,显然初稿是曹致佐的本子,后来的署名是曹致佐、肖马、杨履方。肖马是诗人,他女儿就是后来写小说出了大名的严歌苓。杨履方早年是前线话剧团的编剧,有名的电影《布谷鸟又叫了》,就是他的编剧。

  学习班办班的地方,在北影的招待所,是个两层楼,我们都住在二楼。学习期间,这儿还住着几位改剧本的作家,其中就有山西来的马烽和孙谦,他俩正在修改的剧本叫《山花》。同时住在招待所的还有著名作家李准。他来不是修改剧本,是北影文学部请来,商谈他的长篇小说《大河奔流》改编电影的事。我是个刚从学校出来两三年没见过世面的人,趁此机会拜访了这三个文化名人。还有两三个后来也成了名人,比如成了江西文联主席的杨佩瑾,成了中国作协副主席的张锲,因为同在一起学习,也就没怎么当回事。

  所谓的学习班,学业分三项,一是听名师讲课,一是看电影,再就是学员一起讨论交流。当时有一种电影叫“过路片”,就是外国新出的电影,向各国推销,路过北京,我们趁便也能看一下。记得看过原版的《巴顿》,站在一旁讲解的是个大胖子,人说他是真的英文翻译,电影《小兵张嘎》里饰演过那个“胖翻译”。应学员要求,厂里还安排过一次“电影劳动”,就是电影《杜鹃山》开拍前,要给假山上捆扎竹叶,前面的竹竿竹叶是真的,后面的竹叶全是塑料的,我们所做的,就是把一簇一簇的假竹叶捆扎在竹竿上。

  曹致佐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讨论交流的时候。这个班上,安徽来的人多,名头高,派头也大。曹致佐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慈眉善眼的,很是谦恭,也很是自负。我看了听了暗暗佩服,又找不下正当的理由,只好归之于他的剧本好,得到厂方的认可,有炫耀的资本,再就是,人长得英俊,又是上海人,产地好,品种也就好了。

  学习期间,我的本子很快就被否了。北影文学部主任马德波先生见我还小有才气,怕我灰心,特意派了一辆吉普车,让一个名叫钮立山的助理导演陪着,去平谷县考察那儿“农业学大寨”的先进村子。他不知道,对我来说,拍不拍已不是个事儿了,26岁就能来北京参加这样的学习班,接触名家,开阔眼界,才是最大的收获。

  三个月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之后天各一方,这一暌违,就是整整50年。再联系上,是我俩都在一个叫“中外传荟”的群里。50年啊,旧友重逢,欢忭何如。不久他就寄来他的新作《周总理和北影》,没过多久,又寄来最新的新作《文艺名家往事》。前一本,我翻了翻,还不觉得什么,这一本看了,感觉就不同了。

  最大的感觉是,下笔迅疾,铺排得开,为文造情,浓淡相宜。凡作家没有不为文造情的,正如画家,均有自己的笔墨。若画家等同摄影师,也就不叫画了。同理,若作家只会照猫画虎,也就难说是作品了。或许是天性的缘故吧,致佐先生现已82岁,写作此书中多数篇章时,当在80岁开外,而无论抒情状物,还是借题生发,都能感到笔端的细腻,用情的炽热,这或许是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佳作迭出的原因吧。

(责编:张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