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俑矩阵之骑兵俑太原市博物馆供图
俑,是古代人殉的替代形式。春秋战国时期,儒家思想备受推崇,人殉逐渐被淘汰,随葬木俑流传开来。《孟子·梁惠王上》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是历史上对俑最早的明确记载。秦汉时期,丧葬文化中“事死如事生”的观念盛行,秦始皇陵兵马俑享誉世界文明。可见,俑是古代随葬习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太原市博物馆内珍藏有一组“陶俑矩阵”,好似缩小版的兵马俑,是了解北齐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民族文化融合的重要资料。
陶俑矩阵由娄睿墓、徐显秀墓、韩祖念墓、狄湛墓等北齐墓葬出土的陶俑组成,包含面目狰狞的镇墓武俑、手持武器的武士俑、作持物状的文吏俑、作握器状的女官俑以及女侍、女仆和仪仗俑等,仪仗俑又有步兵俑、骑兵俑、鼓乐俑。
陶俑服饰有纱笼冠、圆顶鲜卑风帽、三棱帽、左衽褶服、细袖交领上衣、大口裤、小口裤、笏头履、蹀躞带等,反映了当时人们开始习惯于穿着小袖服、上衣下裤、由跽坐变为高足凳椅、出门由坐牛车改为骑马等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人物俑的衣纹疏简,服薄遮体,服饰的纹理自然飘逸,整体线条平润光滑。陶俑矩阵中,动物俑神态的刻画也是细致入微,骑士俑身下的战马嘴微张开、身姿挺拔,似有出行、征战之势,局部璎珞、障泥刻画细腻。
陶俑不仅形态各异,职责也不尽相同。侍女俑蹲坐于地,手中拿着形似簸箕的东西,好像一直在劳动,呈现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女吏俑是具有一定官职的侍女,头戴笼冠帽,袖口较为宽松;骑士俑前排战马身披铠甲,又称为“重骑兵”;位于“重骑兵”中间的陶俑头戴卷沿帽,身下战马脖子上带有花纹装饰,推测其为带兵出行打仗的将领;武士俑面相浑圆,下颚丰满,眉、口、鼻挤在面中部,鼻梁高耸,眼窝深陷,为典型的鲜卑人特征,腹部圆鼓,下肢短而纤细,比例略显失调,整体健壮敦厚;文吏俑头戴小冠,上身着双开襟长袖上衣,腰部束带,下身为宽大的裤子,一手臂自然垂于身旁,另一手臂轻拿扇子置于腹前,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浅笑,气质谦逊温和,彰显出墓主人生前的尊贵地位。
陶俑矩阵中的俑多戴帽,是因为作为塞北游牧民族,鲜卑人生活在风沙、严寒侵扰的环境中,戴帽起到了保护头颈的重要作用。晋阳地区出土的北齐戴帽陶俑,多将避风防雪的耳扇翻起,垂裙的材质也显轻薄,可见其入主中原后,鲜卑风帽的装饰性已大于实用性。
秦朝俑偏写实,塑出庄严之感;汉代俑偏写意,塑出灵动之美;北齐陶俑更多贴近现实生活,带有浓厚生活气息。这组北齐陶俑矩阵的人物面貌、衣着服饰、形态动作,无不生动传神地折射出北齐时期的历史现实,向后人展现了一幅多姿多彩的北齐生活画卷。
北齐时期社会动荡不安,汉人与鲜卑、拓跋、匈奴等少数民族有着深度交流,山西是交流融合的重要枢纽。北齐文宣帝高洋在诏书中提到,“并州之太原、青州之齐郡,霸朝所在,王命是基”,在太原出土的鲜卑贵族娄睿墓也很好地印证了这点。
晋阳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北方重要据点之一,也是太行山和燕山之间的咽喉要道。多种因素促使了晋阳重要战略地位的形成:晋阳不仅是四塞之地,城坚墙厚,它还扼守着南下中原的交通要道,无论是南下洛阳、西入关中,还是东出井陉,都十分便捷。而且,随着游牧民族的大量加入,晋阳不仅成了民族大熔炉,还是优良兵源的供应地,无论是北魏时的“并肆之兵”,还是北齐高祖高欢手下的“晋阳之甲”,在当时无不令人闻风丧胆。
娄睿,鲜卑人,高欢妻子娄太后侄子,封东安王。娄睿墓发掘于太原市晋源区王郭村西南一公里处,墓葬规模宏伟,出土陶俑众多,生动展现出娄睿生前的戎马生涯和显赫的官宦生活。
徐显秀,蔚州忠义郡(今河北省张北县)人,高欢的爱将。徐显秀所处的时代正值丝绸之路东西方通途之时,中国与西方贸易文化交流频繁,他在北齐曾担任泗州刺史一职,任职期间很好地维系了民族关系。北齐武成帝太宁年初,徐显秀率兵与西魏前线对峙,他的许多胡人朋友都自觉地加入了北齐大军。徐显秀墓葬中出土的形制各异的陶俑,也成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见证物。
韩祖念墓、狄湛墓中出土的陶俑也是形神兼备、情趣盎然,表现出强烈的生活气息,都是太原地区出土的北齐墓葬的典型代表。
陶俑矩阵是时代文化的缩影。这些丰富多彩、华夷杂糅的陶俑,反映了这一时期汉文化与鲜卑文化的激烈碰撞与不断融合,正因如此,北齐为后世隋唐注入了包容开放、海纳百川的文化因子。
通过这组精巧细致、形神丰富的陶俑形象,我们可以走进北朝时期的丧葬文化,同时更加了解该时期的晋阳古城。太原地区大量北齐墓葬的出土,充分说明晋阳是北齐时期的“支柱”,它是北方军事重地,是民族交流融合的枢纽,更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